“莫初初，這個動作教了你多少遍了，怎麽就是學不會！”一道嚴厲的聲音響起，李玉蘭那張滿是怒意，分外猙獰的面孔映入眼簾。周身皆是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工具，李玉蘭正拿著其中一種，對她指指點點。

“老子才不學什麽禮儀。”說罷，踢翻了擺著工具的桌子，撒腿便朝門口與跑去。到了門口，卻是怎麽也推不開門，亦拉不開，似是從外面上了鎖。眼看著李玉蘭便要追了上來。一邊得意地揮著手中的工具，一邊扭曲地笑著。“跑啊，你倒是跑啊。我看倒要看看你還能跑到哪裏去。”

莫初初一回頭，對上了那雙滿是憎恨的眼睛。當即心下一驚。糟了，跑不掉了，怎麽辦。腦子飛快運轉著，罷了罷了，既然跑不掉，又惹怒了她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，和她拼了。思及此，一手緊握成拳，猛地回身，嚷著：“看拳！”

手剛伸出去，便被一只寬大的手掌包圍住，任她怎麽掙紮，皆掙脫不了如手銬一樣的禁錮。不由心下惱怒，黛眉緊皺，鼻尖浮現細細的汗水。忽地耳邊響起一道聲音，莫初初心下一喜，忙轉頭看去。一睜眼，對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。

“初初，是我。你做噩夢了。”低沈的聲音響在耳畔，莫初初如夢驚醒，瞪大了雙眼。深吸了幾口氣，才調整過來。“方才是夢……”頓了頓，忽然想到什麽，另一只手抓著他的衣袖，問道：“現在什麽時辰了？李玉蘭那個更年期的要我卯時三刻便要到前堂去找她。”她更年期睡不著覺，便要拖著她下水，定是嫉妒她年輕。邊腹誹著，心中好受了幾分。

宇文錦拉了拉被子，一手攬過她的肩膀，低頭在她眉間輕啄了一下。“卯時還未到，時間還早，再睡會兒。”眸中幾分關切與疼惜。早知如此，一開始便應該分出去住。她習慣了無拘無束，卻為了他，現下無半分自由。他看在眼中，亦是疼在心中。

“不了，我睡不著。”往宇文錦身邊蹭了蹭，“你講一講王府中都有什麽禮儀吧，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。”不至於被李玉蘭捉弄得太慘。

“初初，我們不去學了，晚些時候我去與父親商量……”

“學個禮儀而已，她還能將我怎麽樣？事已至此，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。”聲音夾帶著慵懶，卻是說的一本正經。宇文錦頓時哭笑不得。不學是她，學也是她，當真難伺候。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，思量了半響，才緩緩說道：“仔細說起來，王府中亦沒有太多需要註意的地方，畢竟都是自家人，不似在皇宮中，繁文縟節，樣樣需遵守。”

“那我還需要學什麽？不就是見到長輩要問好，說話要大方得體一些嗎？我自認為不需要學習。”不就是說話嗎，她盡量閉嘴不就好了。話音落，卻見宇文錦嘴角一抽。“初初，先不提見到長輩要請安，單單是語言得體，你便……”

話到一半，莫初初忽地扳過他的臉，與他四目對視。剩下的話皆咽了回去，薄唇微勾，笑道：“想必李玉蘭亦沒有耐性日日教你，若是去學習，便要挨過這一陣子。”聲音輕緩了許多，話音落，戳了戳她的臉蛋。“躺會兒再去，回來犒勞你。”

話音落，只見莫初初身體抖了一下，皮笑肉不笑的說道：“怎敢勞煩世子爺啊。”

宇文錦嘴角一抽，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。忍俊不禁道：“小腦袋裏想些什麽呢。”尾聲幾分戲謔。莫初初見被戳穿，拉過被子蓋住自己，闔上眼睛，閉目養神。

時間總是在歡笑時偷偷溜走，幾乎是一息之間，便到了卯時三刻。莫初初依舊穿著昨日那一身，只見將裘衣換成了普通一些的大衣。雖與裘衣相差了些，但仍是上品中的上品，識貨的一眼便看得出來它的價值。

“王妃，奴婢方才看著世子妃朝這邊過來了。”冬梅一邊走進偏堂，一邊低聲匯報著。只見一雍容華貴的婦女坐在貴妃椅上，擺弄著自己塗了粉紅丹蒄的指甲。聽聞此言，李玉蘭慵懶的擡了擡眼皮，輕哼了一聲。“現下幾時了？”

“回王妃，現下正是卯時三刻。”也就是說，莫初初她不早不晚的掐著時辰過來的。

“現在的年輕人，真是好福氣。”看了門口一眼，音量略有提高。果然，話音剛落，便見莫初初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。後者似是沒有聽見她冷嘲熱諷的那句話，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。淡淡道：“現下恰好卯時三刻，我未遲到。”言下之意，便是她並沒有做錯什麽。

“你……”李玉蘭被她堵得語塞，準備好的責怪話語派不上用場，冷哼了一聲，“從今日起，你就要跟著我學習禮儀，現在教你第一點。永遠也不要讓你的長輩等你，在約定時間之前到達指定地點，這才是大家閨秀的作風。你可明白？”

莫初初眨了眨眼睛。“您提前到了？真是不好意思，我以為準時就夠了呢。”又眨了眨眼睛，不知想到了什麽，唇角帶著笑意。“您知書達理，您是大家閨秀，我小家子氣給您丟臉了。”話雖如此，語氣卻隱帶了三分戲謔與不屑。

李玉蘭臉色一白一紅，頓時語塞。她這一番恭維的話，自己承認也不是，不承認亦不是。自己這個歲數的人，若再自詡大家閨秀，說出去簡直臊得慌。可若否認，她定會鉆了空子，不服從管教。一時之間進退兩難。

冬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的臉色，提議道：“王妃，時辰不早了，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學習規矩了？”這話無疑給了李玉蘭一個很好的臺階下。後者順水推舟般點了點頭。“走吧。”擡腳在前面走著，冬梅連忙跟了上去。

只留莫初初在原地，一頭霧水。不是學習禮儀嗎？要去哪裏學習？忽地，夢境中的場面浮現在腦海中，頓時背脊發涼。大步跟了上去，問道：“等等，我們不是學習禮儀嗎，這是要去哪裏？”

李玉蘭自顧自地走著，許是為了找回方才丟失的面子，並不打算理會她。倒是冬梅插了一句話。“世子妃，王府中有專門調教下人規矩的房間，現下情況所迫，只得帶您過去了。您莫要……”冬梅還想在說什麽，只聽主子輕咳了一聲，只得閉上了嘴巴。

調教下人……調教。莫初初一不留神，大腦便不聽使喚，一些奇怪的想法接連冒了出來。調教下人定不會手下留情，而所使用的房間，也定是充滿了下人們的怨念與怨恨。現下李玉蘭竟要將她帶到那間屋子去學習禮儀，豈不是將她當做下人來調教了？

腳步淩亂了幾分，雖仍是面不改色，但實際上，她收在袖中的手，手心已一片細汗，指尖冰涼。夢中的畫面反覆浮現在腦海中，與眼前景物漸漸重疊，分不清夢境與現實。

穿過一道月牙門，上了水榭，水榭末端有一間屋子，遠遠望去，便見屋子上方竟還立了牌匾，上寫著“方圓”二字。嘴角一抽，方圓？

“沒有規矩不成方圓，即便你是世子妃，也要懂得規矩。”

她剛冒出疑惑，李玉蘭便及時解釋著，語氣明顯透著得逞。莫初初心底生寒，杏眸微瞇。學習禮儀只怕是個幌子，把她帶進這間屋子才是她的目的吧。思忖間，三人已到了門口，冬梅上前推開房門，莫初初當即朝裏面望去。

只見地上交錯著紅線，往裏走去，可見一邊的架子上放著細細的瓷瓶，兩三本落了灰塵的書。陽光從窗口撲進來，光線灑滿房間。現下看來，整間屋子簡潔得很，許是李玉蘭通知了下人收拾了這裏，即便看得出許久沒有人進來，也感受得到這裏處處打掃幹凈，竟還備了火爐。

“就是這裏了，冬梅，去門口守著。”說話間，李玉蘭已找到了幹凈的位置，做了下來。莫初初嘴角一抽，這似乎和她夢境中的場景不太一樣。見李玉蘭沒有下一步動作，自己亦找了個座位做了下來。

“起來。”

還未坐定，便被李玉蘭叫住。下坐的動作一僵，險些滑到。看了一眼表情嚴厲的“歐巴桑”，撇了撇嘴巴，只得站了起來。

只見歐巴桑看了一眼她的椅子，淡淡道：“坐下。”

什麽？讓她起來又要她坐下？當猴子耍不成。當即心中不爽，面無表情回應：“不了，年輕人，站著對身體好。”言下之意，只有老年人才會總是坐著。

李玉蘭聽出她的話裏有話，臉蹭地一下紅了大半。“你……”竟敢說她老了，哼，姜還是老的辣，這句話不恰恰證明了她在年齡上的優勢。思及此，輕哼了一聲。“莫初初，這也是規矩，你若還想繼續學，便照著我的話做。坐椅子只能坐三分之一，雙腿合攏，手自然的放到膝蓋上。”

“事多。”嘀咕了一聲，照著她的說法重新坐下，雙手自然的垂下，卻是夠不到膝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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